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已看错了。黄英.....将生路,藏在了日记里?就在这时,詹老师说过的一句话,突然在陈极的脑海闪过。顿时,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!“黄英是个很聪明的女孩,几个月前,还拿了县里拼字比赛的第一名......”拼字比赛。“怎么回事?”万小双和童子敏锐地发现了陈极的异常。陈极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日记,脸几乎贴在纸上面,逐字逐句、极为仔细地阅读。片刻之后。他抬起头,轻声说:“我找到生路了。”“生路?在日记里?”万小双以为自已听错了,完全无法相信:“是什么?”“我们必须死。”陈极简短地说道。场面顿时静止,气氛一下变得荒诞。童子眉头微皱:“你在开什么玩笑?”陈极摇了摇头。他将日记递给童子和万小双,说:“你们读她的第一篇日记。”童子怀疑地看了他一眼,低头读去:(梦)【.....我又梦见了那一幕。】【鬼站在我的床头。】【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,全身不停滴水。】【是谁?】【我看不清,太黑了,我感觉自已要被溺死了.....】“这不就是在说,有只溺死鬼来找她了么?”童子怀疑地看向陈极。“对。”陈极说:“除了有省略号的第一句不算,你把剩下几句话的第一个字连起来读一遍。”童子和万小双的视线缓缓下移,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。鬼。就。是。我。“.....鬼就是我?”万小双面露迷茫。“这封日记的内容是假的,所以黄英其实是在暗示一个信息。”陈极说:“有一只和她对应的溺死鬼,在【梦中】站在她的床头,这只鬼=她。”“这不是和我们的经历一样么?”童子立刻就反应过来。“对。”陈极点点头。“等会我再给你们详细解释这句话,现在看第二篇日记,换个解读方式,依旧是省略号不算。”“不过,因为首句的省略号在末尾,所以这一篇,是连起来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。”(水中)【洗脸的时候.....】【水盆里的水透明到奇怪,就像一面明镜】【在水中】【我看见一只鬼】【但怎么可能呢?不,不】【惨白、肿胀,被泡软的皮一块块掉,但最恐怖的是】【那是我】“镜中鬼不是我......”万小双喃喃道。这句话,和文本内容完全相反,日记里黄英在倒影中,明明看见的是和自已一模一样的溺水鬼啊?这也和万小双的亲身经历一样。原文末尾直言:【(镜中鬼)那是我】但藏起来的话却是:【镜中鬼不是我】“黄英没有和她对应的溺死鬼。”陈极提醒道:“和她对应的,是正常的“黄英”。”“她只是在提醒我们。”万小双愣了两秒,忽然,她的脑海中如同闪过一道闪电一般:“倒影中的溺死鬼......是别的鬼假扮的!”第一句话已经明说了,溺死鬼=我,日记里的场景,很明显是在暗示入域者梦中的溺死鬼。这些鬼才是真的。而那些倒影中,预告死期的鬼,不是他们。我=梦中溺死鬼我≠倒影中的溺死鬼则:虽然长得一样。但,梦中溺死鬼≠倒影中的溺死鬼所以这才能解释,为何溺死鬼在现实和梦里,说出的话并不一样。“旅行团的鬼也会假扮.....是哪一只?”万小双喃喃道。“你往后看就知道了。”陈极说,指向第三篇日记:“这一篇,是按照每句话的排序,来读词。”“第一句的第一个字,第二句的第二个字......这样阶梯式读下来。”(救救我)【它说】【它说】【黄英的死期将至】【死因将是,溺水而亡】【就在七月,假期中旬】【我好怕,它的话会应验么?】“它说的是假话。”陈极念了出来。“镜中鬼的死亡预告是假话?”童子的语气迟疑:“可李碧身上已经出现了症状。”“但她真的如期而死了么?”陈极反问道:“她是被自已的诡物反噬至死的,那时候,根本还没到她的死期。”其实是被小猴杀的,但陈极不准备透露出来。“我猜,只是出现症状而已,甚至有可能是因为李碧太害怕死了,导致自已的身体,受到了潜意识的影响。”陈极的眼里露出一丝无奈。“一切.....其实都是为了逼我们使用替死法。”这太荒谬了。“所以,万诚忠和李碧所做的一切,都没有意义。”万小双喃喃道。但她并不觉得爽快,只感觉一阵彻骨的寒意。她越来越想知道,黄英还藏了什么别的信息。沉默了几秒之后,陈极又指向接下来两篇日记:“同样阶梯式读,但是第四、第五篇要在一起看,因为其他日记中都只隔了一行,而只有这两篇前面空了两行。”“注意,还是忽略标题。”(真的必死不可么)【死亡到底是种什么感觉?】【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了?】【一切都完了,但当我在河边哭泣的时候,我无意间听见,几个哥哥姐姐在窃窃私语,他们好像也被鬼诅咒了】(必须去做的事)【要不要用用那个方法?】【听他们说,有个偏门,能保住自已的命】【单独相处,当没有旁人在场的时候,剪下一撮你选中人的头发,投入贾古河里,那个人就能替你而死】“死.....会都,用有没?”这读起来完全不通顺,下意识间,万小双重复了几遍,双眼忽然一闪。是倒着读的。“没有用,都会死!”结合日记内容,意思就是:替死法是假的,只要用了,两方都会死!万小双面色复杂,万诚忠怎么都没有想到,他得知替死法的日记里,居然早已暗示过,这个方法没有用。还会害死他。而最后一篇日记(死期)只有一句话,前后都带省略号,无意义。所以,连在一起解读就是:【鬼就是我】【镜中鬼不是我】(是它)【它说的是假话】(死亡预告是假的)【没有用,都会死】(替死法会导致双方全死)现在结合所有线索,可以推测出来,倒影中宣告死期的鬼,很明显就是那个说假话的“它”,也就是......“黑皮衣鬼。”“它上不了岸,所以才通过这种方法逼人靠近河边。”陈极说道:“替死法应该是它的杀人手法之一。”说来也讽刺,黑皮衣鬼生前就是被自已好友当替死鬼,推到河里害死的。它死后,居然也用了同样的方法离间活着的人。或许正因为这样,它才会对使用替死法的人,怀有如此大的怨气,甚至活活剥掉他们的头皮。“或许被逼迫,或许被控制,黄英只能写下这篇日记,传播替死法。”陈极缓缓地说道,他终于明白,为什么黄英的态度反复,明明要将他带往黑皮衣鬼那里,却暗中放水。“但她还是偷偷将生路藏在了日记里。”“现在我们回到第一句话,“鬼就是我”,这句话很重要,不只是阐述一个我们已经知道的事实。”他的眼里微光闪烁,连点日记几下。“这要和最后一句话联系在一起。”“最后一句?”万小双下意识看向日记末尾。“不是那一句。”陈极说:“是标题连成的那句。”(梦)(水中)(救救我)(真的必死不可么)(必须去做的事)(死期)“第一个标题,和最后一个标题,字数都太少。”“首字末字都无法连成一句话,应该还是阶梯式读。”“一共六行字,则中间有两句,对应的字可能是同一位置,那么阶梯会有个转折点。”陈极拿出钢笔,在自已手中画了个【>】的标志:“所以,这样读。”梦,中,我,必,须,死.......万小双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。“梦里,溺死鬼一直在说一句话。”陈极喃喃道:“去死。”“那到底是恶意,还是提醒?”“如果我们作为活人,没法接触墨绿色的河水,那作为浮尸的我们......是不是可以?”黄英,就是从墨绿色河水里游来的。童子一下愣住了。第一天夜里,就是他和陈极一起,见到了和自已对应的溺死鬼。“一对一,一换一,找到替身,........”童子眼神骤然凝固:“指引里的任务不完全,后面应该还有一句话。”“所以,找到替身,只是去完成最终任务前的一个过程,又或者说,是我们不得不做的事。”即使并不知道指引剩下的内容是什么,大家也能猜出来和贾古河有关。毕竟正常来说,正常人根本不可能、也不敢潜入水底,那么河底出现的张文轩、核心鬼黑皮衣都将毫无意义。只有一个可能,那就是按域的流程,最终任务要进入河底,这样才能把一切串起来。再结合之前的种种......任务已经逐渐清晰。进入河底,解救/找到另一个洪田。但要进去,就得找替身。“绝境之处生路出。”童子抬起头,轻声说:“贾古河就是这个绝境。”“一对一。”“一个溺死鬼,对应一个入域者。”“一换一。”“一个入域者,将自已置换到一个溺死鬼身上。”“是人换鬼,而不是鬼换人。”“对。「鬼就是我」。”陈极点了点头:“梦里的溺死鬼,就是另一种形态的我们。”“我想我们必须得“死”上一次,经历溺水的流程,变为浮尸形态才能潜入河底。”“可是,阿狗机缘巧合下,已经这么做了,但他还是被张文轩杀死了。”万小双迟疑地说道。“如果张文轩阻止我们带走洪田怎么办?洪田的梦话也说了,他是被张文轩关起来的。”“红书包。”陈极早就想到了这一点,他提醒道:“张文轩一直给詹老师托梦,想要回他的红书包。”尽管不知道是为什么,但很有可能,红书包是解决张文轩的关键。“下水之后,我们得先找到黄英。”陈极说:“如果一切正常,红书包应该在她那里。”不过,他之前倒是没见到黄英带着红书包,不知道她藏在哪里了。童子沉默地点了点头,眼里满是沧桑。接下来的道路已经清晰。转身看向天边,温暖的朝阳,从远方升起,照在他们三人的脸上。这次域的迷雾,终于被拨散,但付出的代价极为惨重。如果早拿到日记,如果队友之间不互相猜忌......说不定,旅行团出现之前,他们就已经出域了。只可惜,朱光和黎映荷.....死在了黎明前的黑夜中,再也无缘得知真相。童子的双手微微颤抖,其实他并没有真的见到朱光的尸体,但他实在不敢.....再去算一卦了。只有他自已知道,亲手算出队友已经死了,到底是什么感觉。这种感觉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。然而,他的手,却不自觉地伸向兜里,摸着三枚铜钱......“童子。”万小双轻声说:“求个心安也好,万一朱光活下来了呢?”“对。”陈极也走上前来:“你发现没有,那两只女鬼其实是追着万诚忠而来的,那么朱光有可能真的逃走了。”童子抿了抿嘴,最终还是背过身,掏出他的三枚铜钱。一抛,一收。连续六次。童子的眼神,先是从灰暗,慢慢变为不可置信,最后,骤然闪过微光!卦象显示:柳暗花明又一村。朱光还活着!但他现在会在哪?心脏砰砰直跳,转身望向教学楼,金灿灿的朝阳照在二楼的窗户之上。“去教学楼下头看看!积水已经退了,朱光跳窗之后,说不定会在那里留下线索!”三人心绪翻涌,当即往林外走去。渐渐,远离那棵老杉树。几步之后,童子还是没忍住,回头看了一眼。晨间水汽弥漫。黎映荷蜷缩在杉树下,霞光映照,她的身上带着淡淡光晕,在蒙蒙薄雾中若隐若现。恍然间,童子看见的不再是那具扭曲、和鬼缝在一起的尸体。而是另一幅画面。每次从域里出来后,在他们三人租的屋子里,黎映荷总是嚷嚷着好累、好困,也是这样蜷缩着,静静地窝在沙发上,没一会儿就睡着了,发出均匀而安稳的呼吸。现在也是一样吧。她只是陷入了平静的长眠。“.....再见了,小荷。”“做个好梦。”童子无声地喃喃道。他转过身,渐渐地挺起背,越走越快,就像有一阵轻风,在推着他、催促他.....继续前行。